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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March 2007

錯誤的設計,誰該負起責任? 評樂生迴龍院區


(圖片來源︰Wraecca《遊記︰樂生》)

瘋癲,在人與事物的核心裡,是個反諷的符號,它錯置了真實與妄想之間的路標,僅成為巨大悲劇性徵兆的殘存記憶---是一種被擾亂多於擾亂的生活、一種社會中的荒謬性騷動、一種理性的橫流。

-----摘自傅柯《瘋癲與文明》第一章「愚人船」。

翻開樂生療養院的歷史,就是一部漢生病友被「正常」社會給驅除、監禁、隔離、污名、與敵視的血淚史。自1930年日本人草創「台灣總督府樂生院」至今,不論是殖民統治、極權統治、乃至於民主時代的當權者,從未認真地對待這群病友的真實需求。自發病的那一刻起,漢生病友被迫遠離家園,與父母、親戚、朋友永遠分離,上了樂生療養院這條與世隔離的「愚人船」,他們被迫結紮,實驗新藥,直到化作骨灰,也不能安葬家鄉。

時至今日,雖然新的醫療知識已經明白漢生疾病的來龍去脈,去污名化的工作也正在進行,然而,在空間上,我們依然承襲著過去錯誤的觀念,打造一條鋼筋混泥土的「愚人船」,迫使漢生病友再度與世隔離,放流到社會遺忘的角落。

這條新世代「愚人船」,就是樂生療養院的迴龍院區。

1994年,在台北市捷運局的強勢徵收與規劃下,(前)台灣省立衛生處不得不賣出樂生院區的土地,自此,新莊線的維修場、駐車廠與行政大樓就從原本的輔大後山,換到樂生療養院這塊山坡地上。從這一刻起,衛生署賣出的不只是一座山而已,還包括山裡老阿公阿嬤親手栽種的榕樹、破舊卻溫馨的木造房舍、不堪回首的歷史記憶、以及原地安享天年的最後希望。

現在,新莊線捷運工程正如火如荼地展開,70%的樂生療養院已於2002年毀於推土機下,面對來勢洶洶的工程大隊,樂生的老阿公阿嬤們最後的依靠,就是這孤立無援的30%殘破家園。


(圖片來源︰《行政院衛生署樂生療養院》)

1994年,衛生署與捷運局達成「先建後拆、就近安置」的共識,希望在捷運機廠附近,興建新的療養院,以收容搬遷之後的漢生病友。衛生署原本承諾的是家庭套房式的低樓層建築,然而,在1999年迴龍院區開始規劃之後,政策卻做了大轉彎,原本低樓層的專屬院區,變成A、B兩棟相連的八層樓醫療大廈,一半做為樂生療養院、一半做為社區醫院,提供門診服務給當地居民。

再一次,衛生署為了經濟效益,賣出了對漢生病友的承諾,將原本低樓層的專屬院區,改變為高層樓的綜合醫院,枉顧病友的權益,也逼迫他們接受一棟完全不適合他們居住的水泥空調大樓。


(圖片來源︰《行政院衛生署樂生療養院》)

根據行政院衛生署「醫院重建與院民安置」說帖,新大樓中的A棟是漢生病友專屬醫院,B棟是社區醫院,兩棟大樓之間設有走道相連。B棟提供193床的急性病床,A棟提供300床的慢性病床,一共是將近500床病床的綜合醫院。

A棟位於基地的後方,一樓做為超市、辦公室、門診、復健室與X光室使用,二至三樓則是重病患者醫院,四至八樓才是漢生病友的居住區。A棟大樓雖然美其名為漢生病友的「專屬院區」,但是實際上能夠活動的空間卻只有四到八樓。

迴龍院區是全世界唯一一棟高層樓的漢生病友療養院,如同下面一部短片的前言所述︰「日本癩病專家對於台灣政府要將癩病患者遷入由電梯出入高樓層醫院的做法,皆感震驚,對於台灣政府採取落後的照護方式表示不可思議。」

日本的專家之所以如此震驚,是因為日本的漢生病友療養院均以平房為主,幾乎沒有兩層樓以上的建築。此外,日本人非常重視歷史記憶,雖然建築內的設備不斷更新,已經少有史跡,然而十三所現存的療養院,都非常重視文物的蒐集與保存,並積極成立史蹟館或博物館,以做為反省過去錯誤對待漢生病友的鑑戒。其中,多摩地區的「全生園」,更將全區規劃為「人權森林」,是一座融入大自然景致裡的人文社區。

樂生保留自救會會長李添培也在公視《公民眾意院》裡表示,他參訪過幾間日本現存的療養院,都跟舊有的樂生一樣,全都是低矮的平房,四周有大樹環繞,能夠讓皮膚容易乾燥的漢生病友吸收更多的芬多精。

相較於日本的人道關懷,讓人不解的是,台灣衛生署卻執意要興建高層樓水泥空調大樓,再次把漢生病友拘禁在封閉的空間裡,如同一條放流在現代社會的「愚人船」。

行政院副秘書長陳美伶日前在中國時報的投書裡,不斷地美化衛生署的錯誤決定:「原來的樂生院址已經老舊,也不符合醫療需求,行政院衛生署以十餘億元興建醫療養護大樓,並且在2005年完工,每一位院民的生活空間,都是以家居型態設計,院區並且有休閒泡茶、閱覽及棋奕等公共空間。」

然而,實際的迴龍院區,真的像陳副祕書長說的那樣美輪美奐嗎? 下面有一部短片,完全揭穿這些美麗的謊言,因為,讓人痛心與不堪的真相是,迴龍院區完全不適合漢生病友居住。



我簡單整理了一些迴龍院區A棟所犯的五項設計上的錯誤。這五項錯誤,都是因為設計師完全不了解漢生病友的實際生活狀況,以致於誤用「正常」人的空間設計標準來蓋醫院,完全忽視漢生病友的特殊需求,尤其是多數的漢生病友都是以電動車代步,對於無障礙空間的要求,遠高於「正常」標準。

A. 電梯設計錯誤



根據「醫院重建與院民安置」說帖,A棟設有兩座大型電梯,一座載客電梯,然而事實上,大型電梯只能容納一輛電動車進入,而且不能迴轉,電動車只能以倒車的方式出電梯。如果同時有數輛電動車在門外等候,電梯內的電動車勢必無法順利地倒退出來,大家全都卡在電梯門口。



因為電梯實際上一次只能服務一人,所以勢必大排長龍,沒有數十分鐘的等候,不可能搭到電梯。然而,漢生病友被安排在四到八樓,出入建築物、或是到其他樓層拜訪朋友,都必須依靠電梯,也就是說,因為錯誤的電梯設計,使得漢生病友幾乎寸步難行,被迫封鎖在自己所居住的樓層內,無法自由行動。

就像《符號.視界》所說的:「那如果整棟大樓有50位病患想下樓,那他麼需要等多久?」



此外,漢生病友的平均年齡是75歲以上,大半輩子都生活在沒有電梯的樂生療養院,「電梯」幾乎不存於他們的日常生活中,再加上電梯上的標識是為「正常」人所設計,而不是為不常使用電梯的老人所設計,以至於漢生病友必須重新學習如何使用電梯、搭乘電梯。

總之,設計師直接將電梯廠商提供的型號套用在迴龍院區,完全忽視漢生病友的特殊需求,沒有將電動車考慮在內,以至於在電梯使用效能計算上完全錯誤。此外,電梯的使用界面完全不符合肢體障礙與高齡人士的使用。

B. 走道設計錯誤



走道設計太過狹窄,只能容許兩輛電動車交會,如果同時有數輛電動車在走道上行走,幾乎無法會車。此外,走道的寬度不夠,無法順利迴轉,增加通行的困難。

平時或許相互禮讓就可順利會車,一但遇到緊急狀況(例如火警),所有的電動車一起擠在走道上,將會寸步難行。

C. 防火門設計錯誤



每個房間都設有防火門,但是防火門太重,對於肢障的老阿公阿嬤來說,必須費盡力氣才能打開。



更嚴重的是,漢生病友無法一邊開電動車、一邊開防火門,必須先倒車,讓出一段開門需要的空間,然後下車開門,趁著門還沒有自動關上的時刻,趕緊開車通過。



最理想的狀況是,找一位病友幫忙開門,讓電動車順利通過,總之,以一人之力,很難順利解決開門的問題,如果遇上緊急狀況,防火門將成為逃生的最大障礙。

D. 逃生設備設計錯誤



雖然每個房間都設有小陽台,做為緊急逃生用的平台,然而陽台太窄,無法容納電動車進入,甚至窄到連逃生救助袋的鐵製外盒都無法完全打開。



陽台的女兒牆太高,甚至高過截肢過的漢生病友,使得病友無法順利將支架固定在陽台上,把救助袋丟到窗外,更別提爬上女兒牆,跳進救助袋。



此外,該大樓只設置逃生樓梯,沒有設置無障礙坡道,讓開電動車的漢生病友只能望梯興嘆。逃生樓梯也沒有設置電動升降椅,幫助無法走樓梯的肢體障礙病友逃生。

小結,從以上幾點逃生設備設計上的錯誤就可以看出,設計師只以「正常」人的尺度與標準做設計,完全忽略漢生病友的特殊需求。女兒牆的高度高過漢生病友,緊急逃生平台太過狹小,無法容納電動車,逃生救助袋無法完全打開,複雜的使用方式不適合老人,沒有設置無障礙坡道,逃生樓梯也沒有電動升降椅。

總之,這座醫院的逃生設備完全不及格,如果因為來不及逃生而造成病友的傷亡,行政院衛生署、建築師、消防設備師、以及洄龍醫院院長必須負起完全責任。

E. 醫院空間沒有場所感(a Sense of Place)



漢生病友不是病人,既然不是病人,幹麻住醫院? 醫院不是住宅區,醫院的空間是為了醫療行為而設計的,不是為居住行為而設計的,衛生署與建築師錯誤地理解漢生病友,以為他們還是病人,蓋一棟高級醫療大樓給他們,就會是最好的選擇。這完全是錯的。

如同《符號.視界》裡的批評︰「...現在,他們為了「公共建設」,這群院民被迫再度隔離,要求從原本已經適應,已經變成他們的「家」搬到一個牶養寵物般的醫院。」


(圖片來源︰樂生院人間寫實Flickr相簿)

過去的日本殖民政權,錯誤地將漢生病當成染上傳染病的病人,設置樂生療養院以強制隔離,終生監禁。今天,行政院衛生署依舊把漢生病友當成病人,蓋一棟完全不適合居住的高層樓醫院給他們,沒有完善的電梯與無障礙坡道,沒有寬敞的走道與逃生平台,沒有容易開啟的大門與容易使用的逃生設備,病友們全都被拘禁在四到八樓,無法變更的室內格局,無法種花種草到戶外散心,望向窗外就是一道監獄般的鐵窗…

他們需要的是像「家」一樣的住所,而不是冰冷的醫院,因為醫院完全沒有「家」的場所感。

醫界聲援樂生聯盟也在他們的聲明稿中指出:「醫學和社工研究指出錯置(dislocation)是老年人面對生命終結之際最危險的殺手,因為老年人對於長期生活的地點有著深刻的情感,連結其個人以及社會關係成長的歷史;且老化現象減弱新環境的適應能力。「非自願性搬遷」造成中老年人精神/身體/心理衝擊,一年內的死亡率將是搬遷前的二至三倍。」

「非自願性搬遷」(註一) 的後遺症早已出現,陳歆怡在2005年寫了一篇側記提到,原本院方連病友原有的家具、電視、冰箱都不准帶進醫院,只容許兩箱個人的隨身物品,經過不斷抗爭之後,院方才漸漸開放。

雖然新的居住環境有所感善,但是過去舊有院區裡的生活習慣,卻必須因為醫院的不當設計,被迫完全改變。

陳伯伯抱怨說,坐輪椅的他,每天能去的地方,就是同一樓層的客廳,以前與他同一舊舍的老朋友都沒有來,感到好無聊。金伯伯則說︰「住在這裡的病人,沒有什麼娛樂,沒有什麼享受,更沒有思考的空間,是因為得到痲瘋病,要來這裡吃一口飯,不然他沒辦法生活下去…醫院就是咬住這一點,他從來不開會討論說明要拆不拆、怎麼搬,他要患者簽名表示自願,把老實人放到那麼高的樓。這麼做,不高明!」

還有一位病友憤慨地說︰「現在新醫院建成,『樂生療養院』的名稱暫時還在,做法卻是把痲瘋病患集中放到一邊,以後就改成迴龍醫院,打算開大醫院,院長不說出來,我們都看得很清楚!」

的確,漢生病友的平均年齡超過七十五歲,再沒過幾年,大家都凋零了,一棟依照「正常」人的尺寸與標準所設計的醫院,幾乎不需要改裝,就可以再為「正常」人服務了。

然而,陳美伶副秘書長所承諾的完善照顧在哪裡? 「醫院重建與院民安置」說帖裡所保證的「醫療技術進步」、「生活功能齊全」、「親善環境極佳」的醫療大樓在哪裡? 漢生病友最終安享天年的「家」又在哪裡?


(圖片來源︰小柯之《走進樂生:看圖說故事》)

「大樓如果真的那麼好,為何有人不要搬過去? 大樓如果真的好,患者一定爭先恐後用爬的也要用爬、用跑的趕緊住進去。如果真的那麼好,又為何患者要走上街頭去抗議?」

這些沉痛的問題,以及A、B、C、D、E五點設計上的嚴重缺失,丟給行政院衛生署好好深刻地反省與檢討。

(註一) 根據陳歆怡為台灣人權促進會所做的調查,受訪的89位院民中,有61位表達「不願意搬遷」,13位表示「無意見或無可奈何」,「願意搬遷」者僅5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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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閱讀︰

行政院衛生署樂生療養院︰《醫院重建與院民安置說帖》

范燕秋教授︰《從樂生療養院、看傳染病隔離的歷史空間》

范燕秋教授:《考察日本漢生病療養所的一些省思---他山之石》

醫界聲援樂生原地保留連署行動:《日本國立漢生病療養所走訪日記》

陳歆怡︰《在老人家身旁---側記樂生院搬遷啟始過程》

陳歆怡︰《樂生院破遷 / 人權侵害議題始末》

豆腐魚︰《是的,這是樂生療養院的現況》

破報:《反對樂生院變身迴龍醫院,青年刷油漆》

苦勞網:《樂生院民努吼,拒絕「迴龍監獄」》

奧非斯在部落格︰《放逐的愚人船----誰關心樂生的去向?》

堯@部落格:《[樂生]理想的家園打造計畫》

符號.視界︰《我看樂生新院區的最大缺點(駁陳美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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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March 2007

守護樂生,守護文化資產保存的最後希望

讓樂生人權決定我們的總統

寫給守護樂生的朋友們:

在台灣,如果有人想把文化資產保存運動,當成是個人畢生的志業的話,那個人不是瘋了,就是擁有強健的心臟、敏捷的雙腿、無盡的耐心與絕佳脾氣的人。

首先,要有強健的心臟,因為你隨時會聽到某棟歷史遺跡被惡意破壞、被怪手剷平、或被縱火焚毀,你的心臟必須承受隨之而來的詫異、痛心與憤怒,並感嘆台灣這塊島嶼明明土地豐饒、歷史多元、文化底層豐厚,但是居住在這裡的人們卻從未認真地對待它們,珍惜它們,守護它們。

接著,要有敏捷的雙腿,因為你必須跑得比推土機還快,比記者勤勞,帶著相機與筆記本抱著就跑,一刻也不能遲,遲了,躺在你面前的不是述說著無盡歷史故事的古蹟,而是被剷平後的殘跡。

而且,還要有無盡的耐心,因為守護古蹟的過程需要驚人的耐力。你必須在地主、屋主、政府…等單位之間奔波,填完一堆表格,弄懂法律條文,並在文化界、社運界、文史工作室、地方、社區…等關心這個議題的朋友之間奔相走告,以取得法律上、財務上、組織上的協助。然後就是漫長的等待,開不完的公聽會,以及一再重複的報告,只為了拿到一紙古蹟公告。就算這張公告到手,也不代表危機已經解除,政府有可能惡意忽視古蹟或撤銷公告,有心人士甚至會在消息發佈前火速拆除,或是在事後放火燒掉。

最後,還需要有絕佳的脾氣,因為你會以近乎哀求的方式,希望當權者饒了這塊大地,饒了這座建築物,饒了那些已經無法再為自己發言的歷史陳跡,留給下一代一點歷史記憶,不要讓博物館成為紀念它們最終的收容所,不要讓泛黃的老照片成為緬懷它們唯一的可能性。你會哀求開發商暫緩開發的腳步,哀求政府留給本土文化一點喘息的機會,哀求民眾反思歷史文化對於盲目現代生活的多重意義。

還需要我舉例子嗎? 遠的不談,近幾年來有多少珍貴的文化資產面臨拆除危機,甚至有些已經消失在我們面前? 安平延平老街台南海安路台中筱雲山莊危幾台中摘星山莊苗栗五穀宮基隆白米甕砲台監守衛舍蔡瑞月舞蹈社、北投穀倉、大稻埕長老教會、嘉義郡役所(12)、嘉義稅務出張所鹿港龍山寺整修不當大雪山林業廠區燒毀、台北中山橋遷建、台銀標售天母美軍宿舍、新竹美軍顧問團宿舍各地的眷村保存嘉義舊監獄保存台北圓環改建搶救大龍國小松山菸廠BOT….

上述的文化資產,絕對不是唯一、也不是最後一座面臨改建、過度開發、保存不當的古蹟,有些甚至在大家的惋惜聲中毀於無情的推土機,只要我們繼續漠視自己的文化,繼續抹去歷史的記憶,文化資產保存之戰永遠沒有結束的一天。現在,樂生正面臨這樣的命運。

樂生的風風雨雨、紛紛擾擾,從它設立之初就不曾停息,漢生病友被整個社會誤解、驅除與隔離,這是歷史的錯誤,也是我們對人的生命、疾病、權力認知的錯誤,而現在,不論藍綠,政客們又要繼續重蹈這樣的錯誤,即使漢生病友只是希望能在原地安享晚年,過著不受打擾的生活,連這樣卑微地要求,政客們都吝於回應。

那些我認識、我不認識、以及我所敬重的為樂生奔走的朋友們,你們是我所知在台灣文化資產保存史上,擁有最強健的心臟、最敏捷的雙腿、無盡的耐心與絕佳的脾氣的一群人,我雖然人不在台灣,能夠做的事情有限,不過我和你們一樣絕不放棄守護樂生、守護文化資產保存的最後希望。

貼上串連貼紙,寫下我的感言,以及獻上無盡的祝福,願一切都能平安、圓滿地落幕。





中原大學建築系喻肇青教授在飛碟電台的專訪中提到,政府刻意隱匿90%最佳替代方案,以製造樂生與新莊市民的對立,全文文字稿請見豬小草:樂生危機(3):《眼見為憑、週日相挺》,或點選下面的廣播錄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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迴龍醫院的設計,完全不符合漢生病友的生活起居,請看下面這捲錄影帶:



守護樂生,需要您的支持,請在瓦礫的部落格領取串連貼紙

想要了解最新資訊、網摘與行動,可以參考這個即時網站,或迷幻機器

90%院區保留的方案說帖

各個方案的比較請參考破報的報導

更多訊息請參考快樂.樂生---青年樂生聯盟行動網頁

感謝您的支持,也感謝所有提供相關資訊的朋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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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January 2006

Zaha Hadid 的建築奇想



自從古根漢的畢爾包分館開張以後,成功的行銷策略與奇特的建築設計吸引了無數的光觀客造訪,這項由Frank O Gehry所打造出來的「畢爾包奇蹟」,已為每一位面對美術館設計案的建築師們投下了不可能達成的艱鉅任務。至今,尚未有任何的建築師設計案能夠突破這項「奇蹟」,或許這也就是爲什麼古根漢美術館最後選中Zaha Hadid 的作品落腳台中的原因。這位建築界的女強人是否能爲畢爾包的台中分館帶來另一項「台中奇蹟」,值得我們拭目以待。

煙不離口、叛逆自我是Zaha Hadid給人的第一印像,她總是穿著一席深色的三宅一生套裝,讓衣服上流轉不息的皺折與纏繞不止的建築設計相互輝映,令人見識到一位特立獨行的女建築師勇於表達自我的風範,或許Zaha Hadid的設計圖就像她的性格一樣,充滿無限的張力、銳利與可能性。Hadid生於1950年的巴哥達城,父母皆受過良好的高等教育,並且從小就栽培她,讓11歲就對建築充滿憧憬的她能夠成為當代頗負盛名的前衛建築師。Hadid輾轉在法國、瑞士、美國等地就學,最後落腳於英國建築聯盟(Architectural Association),讓Hadid找到足以宣洩無盡才能的地方。這所位於倫敦的建築學院可以說是前衛建築師的搖籃,也是建築高材生夢寐以求的名校,Hadid也不負眾望,以贏得學院獎金的殊榮畢業。自此,競圖、設計、教學就成為Hadid生涯的主軸,得獎更是家常便飯。



1983年,Hadid贏得了香港『峰』俱樂部的競圖首獎。在這個著名的設計案中,與一般的建築師不一樣的地方在於,她並未提出一套清晰的建築設計藍圖,而是以一張張極其抽象、宛如藝術家創作般的圖畫來替代。在此設計圖中,Hadid表現出她個人獨特的繪畫風格,讓儉約的色彩以及流暢的線條躍然紙上,將碎片般的幾何圖案編織在一起,甚至連香港著名的摩天大樓景觀與太平山頂都成為抽象的冰裂碎紋。雖然這幅競圖首獎的作品中仍有片段、不連續的空間感,但是對於建築設計的主體部分,卻不能夠讓觀者精確、完整地判讀每一個應有的空間,也因此,與其說它是一張完整的設計圖,倒不如說是一位藝術家在表達她的創作與靈感。

這一次的競圖首獎替她帶來卓越的聲名,雖然最後這個設計案並未真正的實踐,但是那帶著簡潔、銳利以及快速流動的線條與方塊體般的設計,已經成為Hadid獨一無二的特色與風格,同時,在普遍趨於保守的80年代中,Hadid的是設計的確帶給建築界十足的視覺震撼,並且興起一股解構主義式的建築風潮。

雖然Hadid的設計在建築的構成與空間上挑戰著現代主義的觀念,但是在她如繪畫般的建築風格中,卻透露出早期現代主義藝術思潮的影子。Hadid在建築聯盟求學的過程中,俄國構成主義的畫作就一直是她創作的根源,在她的許多著名的設計案中,構成主義的影響更是隨處可見。與此同時,Hadid並非唯一一位向俄國構成主義致敬的建築師,80年代很多解構主義的建築師例如Daniel Libeskind、Bernard Tschumi、Coop Himmelblau等都深受構成主義的影響與啟蒙,這些建築師藉由構成主義中對於造型元素的「嬉戲」態度,挑戰傳統建築設計中被視為理所當然、不加思索的僵固意念,並且解放空間新的可能性。

這種「嬉戲」文本的態度,鬆動著現代主義的高樓大廈,讓嚴守現代主義教條的保守勢力張目結舌。以Hadid的設計為例,那些看似紛亂、脫序、破碎的尖銳色塊,挑戰著講求方正、工整、井然有序的建築盒子,讓那些習慣於以90度三角板來敲打自己腦袋的建築師們看得目不暇給、眼花撩亂。



的確,與一般建築師不同的地方在於,Hadid的設計圖簡直就是一幅精美的藝術創作,而且,她就是靠著這些只存在於畫紙上的建築物而成名,所以很多的批評家藉此嘲諷這位屢獲大獎卻無法真正實踐理想的建築師,直到1993年Vitra的消防站完工之時,Hadid才得以擺脫紙上建築師的夢饜。在此案例中,Hadid嘗試將原本平躺在畫布內的銳利方塊躍然紙上,並以樸素的清水混凝土作為建築主體,一改過去色彩鮮明的作風,讓很多預期會看見彩色水泥、或是塑膠玩具的批評家們大感訝異。

這一棟空間上充滿流動性與交錯感的建築物中,Hadid讓每一片充滿個性的牆面都以頑抗地心引力的姿態,漂浮、傾倒或撞擊般地編織在一起。Vitra消防站的確讓Hadid的理念得以實踐,同時也展現出一位傑出的建築師對空間、構造、材料與結構等元素應有的掌控能力。即使如此,Hadid卻不得不去面對她的設計無法與當地的環境相互對話的事實,雖然她在GA專刊的採訪中極力否認這一點,即使如此,這棟建築物就像是崩解前的太空船,從外星球唐突的迫降在郊區的荒地上,與基地四周的鄉村景致截然不同。



或許這也是正是構成主義作品的困境之一,因為這些作品獨自成為一個封閉的個體,不需要與觀者或是環境進行任何的對話,這也正是Hadid的設計中一直帶有著孤傲、唯我色彩的原因。在Weil and Rhein展覽廳的設計案中,她開始嚐試新的設計手法,讓基地的特性融入建築設計之中。在此案例中,建築物的量體像是從基地的一端拋向另一端的三道拋物曲線,這三道曲線化做彼此錯落、交織的空間,有些空間輕巧的劃過建築物的天際線,有些空間從建築物的中央穿越而過,也有的空間緩緩的沒入地面而消逝。Hadid特有的銳利斜角還是存在,卻多了對「摺疊」(folding)這個概念的嚐試,以及對流體曲線的興趣。



在此設計之後,Hadid對交錯、纏繞的形式、空間的效果以及環境的回應等議題的掌握越來越成熟,例如辛辛那提的當代藝術中心、千禧圓頂展示區、法國卓斯特停車場與車站等都是此時期的作品。

另一方面,Hadid也在嚐試利用電腦來突破空間上的限制,創造出更多不可思議的建築形式,例如在羅馬當代藝術中心的規劃案中,Hadid以「都市植皮」(urban graft)的概念為出發點,使彼此糾結、纏繞的軟管狀建築物在羅馬的街頭流竄,宛如徜徉在洋流中的海帶一般,讓建築物的空間隨著都市的紋理擺動、飄蕩,Hadid不再被動的呼應著都市的脈絡,而是主動的詮釋在她的觀點下都市的公共空間應該長得什麼模樣。



德國國家科學中心的設計也是一例,五條能夠呼應都市紋理的軸線交錯在建築物之內,全都靠著電腦做精密的計算才得以成形,如此複雜又不可思議的有機型體,在沒有電腦輔助設計的年代幾乎是不能想像的。如今,Hadid奔放的建築形體都能夠運用電腦科技的技術做更完美的呈現,使得她在思考建築形式的過程當中幾乎沒有窒礙,沒有人能夠預期對於形式的實驗沒有終點的Hadid而言,下一次她還會帶給我們什麼樣的驚喜。



台中古根漢分館的案例中,Hadid一方面依舊顯示出對都市景觀與自由形體的喜愛,例如瀑布般流洩的大廳、50公尺長懸空漂浮的東廂以及下方的公共廣場、或是能夠在基地內游移的活動展場;另一方面,也有很多曾出現在她過去案例之中的元素,像是貫穿建築物的走廊以及宛如有機生物般波動的曲線。或許,對於熟悉Hadid過去作品的讀者而言,這座新的美術館只能喚起對她過去作品的記憶,但是對於習慣生活在混凝土方盒子之內的台灣民眾而言,卻是一項視覺與空間經驗的挑戰,對於台灣營建工程的施工技術而言尤其是挑戰。

在紛擾不斷的台灣政治生態裡,這隻誤入政治叢林的金屬蛞蝓能否成功的穿梭在不同的利益團體之間或許還沒有答案,但是對於關心台灣藝文發展的朋友,都衷心地期盼這棟擺動在未來台中市政廳與歌劇院之間的建築物,能夠游出一條邁向「台中奇蹟」的道路。

原載於 典藏今藝術

文章修改於 2004/07 新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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